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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拙政园西折向南走一百来米,就是同为世界文化遗产和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另一座园林——狮子林。
    苏州的沧浪亭、拙政园、留园和网师园等,都是文人园林,是士大夫根据自己的秉性、艺术构想打造出来的,有着浓厚的文人情趣,让你领略到他们借以寄托情怀的意境。有的园林尽管一度化为寺院,根据宗教文化的需要进行过某些改造制作,但是底子并未变。狮子林却不是这样,它是作为寺观园林设计并且建造起来的,深蕴种种玄机,要你从中品味、猜想。苏东坡读李之仪的诗云:“每逢佳处辄参禅”,读诗如此,读寺观园林何尝不是如此。
    寺观园林有着自己的特点,一方面,佛教讲究空净,为了更好地参禅修行,僧人们多喜欢在山明水秀的地方建寺结庐。他们认为,人的肉体要和自然界合而为一,从自然界中吸取“悟”的因素,这样人的心灵才能得到解脱。寺观的园林是宗教文化的一部分,是悟道、修行、证道的处所。另一方面,僧众是离不开世俗的信徒们的,他们要把寺院营造为宗教活动与宗教艺术观赏相统一的场所,使得朝山进香和观赏园林胜景能够结合起来,以游览观光吸引香客。自然也不排斥在景观设置中渲染一点神秘的气氛,以自神其教。
    狮子林是以假山著称的,它的假山总面积达1153平米,峰峦叠嶂、怪石嶙峋、洞壑幽深,被人称为“假山王国”。
    为什么要营建这样一座以假山为主体的园林呢?
    那就得从始建园者惟则说起。惟则(1286--1354),一作维则,字天如。元代著名高僧。俗姓谭。江西吉安永新人。早年在浙江天目山狮子岩师从中峰明本法师(后被册封为“普应国师”)。他在天目山修行二十年后,又遁迹松江九峰间,潜修十二年,有多种佛学著作,誉满天下,被元顺帝册封为佛心普济文慧大辩禅师。后应门人之请来到苏州。其弟子于苏州城东购地结庐以居之。弟子们所购的这块地,宋时为贵家别业(《吴门表隐》云系章琼故宅),林木翳密,还有大量散置的石料,据考证是北宋徽宗时朱动花石纲遗物(参见顾颉刚:《苏州史志笔记》)。这些石料是一些具有“瘦、皱、透、漏、丑”特点的太湖石,适宜于堆叠假山。惟则及其弟子就运用这些石料,在当时苏州著名文人朱德润、冯海粟,画家倪云林的襄助之下,建寺造园,寺院就取名为“狮子林”,全名为“狮子林菩提正宗寺”。
    最早的“寺记”,也是“园记”,是元代欧阳玄撰的《狮子林菩提正宗寺记》。这篇“寺记”开头略作交代:“姑苏城中有林日狮子,有寺日菩提正宗”,这两句话看起来是分说,其实是“互文”,前句中之林,即“丛林”,佛寺的别称,两句合读点出寺庙的所在和全称。接下去分析了狮子林命名的缘由:其一,因园内“林有竹万个,竹下多怪石,状如狻猊(狮子)者”,就是说因石形而得名。其二,因天如禅师惟则得法于浙江天目山狮子岩中峰普应国师,为纪念佛徒衣钵,取佛经中狮子座之意,故名“狮子林”,就是因揭示师承关系而得名。其三,则是因为佛经中有着狮子崇拜的情结。狮子在佛教中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称号,佛家将佛祖释迦牟尼说成为狮子,将佛家说法比作“狮子吼”,将高僧说法的法座称为“狮子座”。传说惟则的师傅常坐丈八大狮云游四方,讲经说法。这头狮子原为天目山上的一块巨石.因听中峰明本法师说法而化为活物的。其四,“林之名,亦以多也”,就是说.除了丛林佛寺一层意思之外,还指石多成林。
    狮子林初建的时候,据当时常常来寺中请益的文土郑元祐《立雪堂记》所说:“狮子林菩提正宗寺”,“为石不满二十楹,而挺立秀竹则几万个,师与其徒休止其中,蒲团禅板,如大丛林。勘辩根研以发明国师之道,名公贵人,闻师道风,参拜跪跽,或闻一言,如饮甘露。”可以想见当年惟则大师的感召力和佛事之盛。
    一般寺院的布局,大多分为僧众的生活区、宗教活动区和园林区。狮子林,也不例外。但是因为狮子林近七百年,多次易主,功能多次变化,或为私人住宅、别墅,或为机关,或为祠堂,整体结构有了很大的变化。惟则时,僧人的宿舍、延宾馆、香积厨等生活用房与佛殿均已不见。当年作为禅修的场所,如安禅之室“卧云”,寄寓禅宗历史故事的建筑,如名称缘于慧可为拜达摩为师在少林寺外站了一夜积雪没膝的“立雪堂”,俱已不存。然而还是保存了一些寺院旧迹,如“指柏轩”,那是因庭院中有古柏名“腾蛟”,联系到唐代禅师从谂“赵州指柏”的故事而命名的;再如“问梅阁”,那是因为院中有古梅,形似卧龙,即取禅宗“马祖问梅”的公案而命名的。禅宗南宗的修炼方法是讲究“顿悟”,明心见性,直指心源,是一种直觉思维。慧能认为悟(觉)则佛,迷则众,因而禅宗寺院往往设置种种富有寓意,能够触发僧众、信徒联想的堂、斋、馆、阁,让他们生悟明觉。狮子林的寺院建筑,既有园林的幽胜,又隐含禅机,具有佛教文化的底蕴。
    狮子林的园林部分,是经过惟则精心打造的。惟则工诗,又有水竹树石之嗜,审美情趣不同凡响,他又有一大批当时苏州乃至国内顶尖的文学家和艺术家朋友,除前面提到的朱德润、倪云林以外,还有徐贲、危素等,切磋商量,狮子林可以说是他们透过佛家的眼光,运用艺术的手法共同塑造出来的艺术作品。禅与诗画的统一,本来就是佛教文化中国化的特点,狮子林在佛寺建筑和园林营建上,使这个特点得到了比较完美的再现。
    狮子林园林部分中,下功夫最大的无过于前面提到的假山,假山的建造,一说是模仿或再现浙江天目山的狮子岩,但这仅是传说,并没有人就两者进行过比照,一说是受佛教圣地九华山的启示。天目山和九华山的自然风景,给予惟则和他的朋友以许多启发,乃至提供艺术范本,但是最为根本的是缘于惟则他们力图把假山群化为佛界、融人诗情的设想。
    狮子林的假山营建,有三点值得注意。
    其一,以佛经中狮子座为主题,汇聚了佛教故事中提到的珍禽异兽,通过象征、比喻、夸张、借代、示现等手法,予以表现,喻佛理于其中,以达到渲染佛教气氛和揄扬教义的目的。但是这种做法用过了头以后,演变而为以堆砌某种动物形象为悦,再加上解说的人穿凿附会,将园中每一个石峰、石块都去坐实。如玉壶《吴船集狮子石语》所云:“当高宗(乾隆)南巡,翠华临幸。此园以狮林名,乃一一指点全园湖石,若者为太狮,若者为少狮,若者为狮舞,若者为狮吼,若者为蹲与睡,若者在搏球,若者在相斗,殆具五百种形相。左右就所知是而细为审视,竞莫不毕肖,于是狮子林之名愈著。”这么多的狮子石像未必是惟则当年所堆叠,恐怕不少是后来的僧众,乃至俗人,“步武前贤”后的制作,有的一味追求形似,成了整个狮子林假山的败笔。
    其二,东部叠山技法及效果追求繁缛险奇,山洞的作法也不完全是以自然山洞为蓝本,而是采用迷宫式作法。山体分上、中、下三层,有山洞二十一个,曲径九条。三层之间内外上下盘旋曲折,穿洞越谷宛入迷宫,咫尺之间可望而不可即,只有循山路而行才可出洞。在洞中,仰观满目叠嶂,俯视四面坡壑,如人深山峻岭,恍惚迷离。狮子林假山便是佛界的象征,山腹中空灵曲折,宛如迷宫的洞穴象征了佛法无边。
    出洞登至山顶,可见“含晖”、“吐丹”、“玉立”、“昂霄”、“狮子”诸石峰,皆各具神态,山上古柏、古松枝干苍劲,更添山林野趣。
    由洞底到山顶,象征着佛家求经证道,艰难曲折的过程。求法者只有历经种种磨难,多方探索,才能进入佛境,正所谓万古长空,一朝风月。假山西侧为一狭长水涧,将山体分成两部分。跨涧有竹阁,肖天然石壁溶洞,与假山连成一体,寓意佛界的拓展与延伸。
    其三,园林西部和南部山体有瀑布、旱涧道、石磴道等,与建筑、墙体和水面自然结合.配以广玉兰、银杏、香樟和竹子等植物,构成一幅天然图画,使游人在游览园林、砍赏景色的同时,领悟“要适林中趣,应存物外情”的禅理。
    敦煌变文中有《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简称“目连变”),写了佛弟子目连凭借佛力。遍历地狱救母的故事,演绎了从炼狱到神界天国的全部历程。以艺术辅佐宗教宣传,本不为怪,但是惟则舍弃了具体的情节,让人们摆脱因果报虚、佛力无边之类的观念,在山洞迷宫的穿行中,自然地领略禅理,就有点诗学的味道。狮子林是是园林建造中最有哲学意味的。
    清源惟信禅师有一段意味深长的话:
    老僧三十年前来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体歇处,依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清源惟信禅师语录》
从观赏山水自然风景中,可以经历人生的种种境界:第一层,俗见未破,“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执色者泥色”(李贽:《<心经)提纲》。第二层,俗见已除,“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悟出诸法皆空的真谛,然而又坠入“滞空”的偏执。第三层,达到了“毕竞空”的真知境地,无色无空,亦色亦空,非真非俗,亦真亦俗,由此去观山水,山非山而山,水非水而水。观赏一般景色如是,观赏狮子林犹如是,而不能满足于摹形相物,穿凿附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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