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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丘,一名虎丘山、虎阜,又名海涌山、海涌峰。“虎”是肖其形,描绘出这座山的总体情貌,写出了它的风神;“海涌”的说法是道其来历、成因。把这两类名字结合起来,在脑子里想一下,对它就有一个总体印象。

    虎丘,位于苏州西北,距离阊门约七里,山高约三十三米,面积约为二百八十二亩,四面为河水和溪流环绕着,是一个岛式的风景胜地。
    虎丘因为山体不高,体量不大,从稍远的地方望过去,仅仅是个小山丘,并不会引起人们太多的注意,但因为它是处于平原之上,就像是从地心里突然冒出来的,犹如海水里涌起的一个浪峰,“涌”字可以说用得形象极了。再说它山虽然不高不大,但是进入其中,就会发现它是一个气象万千的世界,领略到大自然的神奇:岩壑奇峭、泉石清幽、茂林修竹、鹭鸟翔集,境界层出,变幻无定。世世代代生于斯,长于斯,终老于斯的人们对它的装点、改造,风雅之士在这里游宴、观赏所留下的诗文、联语,乃至片言只字,折射出古往今来人们的无限丰富的精神世界。自然留存和文化遗迹相融相合,成为神话、仙话、佛话、鬼话,故事、传说、小说、戏剧,乃至电影、电视剧,说不定将来在网络世界中也有一席之地。一步一景,逾百个景点,每个景点后面都有一个或几个不同版本甚至相互矛盾的故事,给虎丘笼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烟笼雾罩,叫人看不透,勘不明。
    虎丘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高古邈远。单就山的成因来说吧,有人说它是浙东天目山的余脉、孓遗,天目山脉在东南大地,怎么戛然中止,忽然在苏州西北平原上冒出这么一丁点,像是一篇长文完成之后甩得远远的一个句号,叫人不可思议。有人认为虎丘是在距今一亿五千万年的白垩纪与侏罗纪期间形成的,那时在今天我们称之为虎丘一带的地方,地壳裂,火山爆发,炽烈的岩浆向四周溢出,岩浆迅速冷却,化为隆起的石山,山的周围是浩渺无际的大海,成了最初的虎丘山,确切地说,应该是“虎丘岛”。这场自然史中的事件,只有自然自己作记录,留存在虎丘山上造型各异,质地奇妙的石头上。大的如壮丽的画幅,像是千百工匠成年累月打造出来的平台,如“千人石”;小一点的如上山路上,比比皆是的石块,如桃,如枕,如怪兽,无以名状。这些石头不同于苏州园林中用来装点的太湖石、黄石,而是接近于花岗石的流纹岩。流纹岩是一种火成岩,在我国东南沿海一带分布很广,不过像虎丘这样集中,质地这样精粹,并不多见。流纹岩石呈斑状结构,斑精矿物细小,石基矿物多为玻璃质,组织细密。它构成的成分除长石、石英外,还有一定数量的铁、镁等元素,因此石或呈殷红色,或呈黑褐色。
    “千人石”,又名“千人座”,位于虎丘上山路的尽头,一大片呈暗紫色的磐石,大小不一,叠合在一起,由北向南铺展开来,微微地有点倾斜。构成了一个平台。台面平坦光滑,边缘如刀削斧劈,错落有致。台广数亩,估计可坐千人,千人石名字的由来,大概缘于此。
    但是到底能走上多少人,从来没有人计算或者统计过。明末清初江南著名文社——复社,曾在千人石上有过两次大型的聚会,第一次张溥是会首,正像清代梅曾亮所写的:“明天启时,张溥等十余人集合南北各省文人,会于吴郡,继东林以讲学,取兴复绝学之义,名为复社,声势甚盛。”(《书(复社人姓氏)后》)。第二次是清康熙十年(1671),“是年上巳郡中两社俱大会于虎丘”,宗主是当时有名的诗人吴梅村。主会场两次都选在千人石上。清朝末年,以柳亚子、陈去病为首的南社,集会的地点也是选在虎丘的千人石上。千人石堪为历史的见证,可惜石无知,也无言,不然把当时书生们激昂蹈厉、纵情诗酒、以天下为己任的情态反映出来,免掉了今人的凝神结想了。
    选定千人石作为聚会场所,一则虎丘是名胜,千人石是难得的宽敞的聚会场所;二则千人石在山体的包围之中,山岭成了天然的回音壁,上山和下山的路,以及周边一带,如白莲池边、可中亭、双仙亭旁,成了绝佳的观众席。无怪乎在没有现代音响设备的时代,选中这块地方作为“会曲”或者“曲会”的最佳场所。明代画家沈周、散文家袁宏道、张岱都曾用诗文描绘过千人石的曲会盛景。“一山有此座,胜处无胜此。群类尽硗出,夷旷特如砥。其脚插灵湫,敷霞面深紫。我谓玛瑙坡,但是名差美。城中士与女,数到不知几。列酒即为席,歌舞日喧市。”(沈周:《月下登千人座独步》)“从千人石上至山门,栉比如鳞,檀板丘积,樽晷云泻。远而望之,如雁落平沙,霞铺江上,雷辊电霍,无得而状”,“比至夜深,月影横斜,荇藻凌乱,则箫板亦不复用。一夫登场,四座屏息,音若细发,响彻云际,每度一字,几尽一刻,飞鸟为之徘徊,壮士听而下泪矣。”(袁宏道:《虎丘记》)现代音乐厅、大剧院,凭借科技手段会取得比千人石上讴曲更好的高保真效果,但是能有沈周和袁宏道笔下的曲会那种意境吗?这种意境岂是响遏行云、绕梁三日之类的语言可以形容得出的。
    虎丘给人留下的另一印象,是清幽神奇。虎丘山邻近市廛,十丈红尘,有的时候有的地方免不了显得喧闹,明代山水画家李流芳在《江南卧游册题词·虎丘》中写道:“虎丘,宜月,宜雪,宜烟,宜春晓,宜夏,宜秋爽,宜落木,宜夕阳,无所不宜。”后人概括起来,谓之游山“九宜”。李流芳没有写出什么情况下不宜,其实他是点出的,所谓“九宜”,都是指静谧的环境,或是意境朦胧的时分,他所追求的是清幽、闲适。如果你避开游人如织的热点景区,或是找一个合适的的时间,比如凭千顷云的短窗,观看后山的景色和漫天变幻不定云霞,聆听树声鸟鸣,会顿时觉得出离尘世。或是到拥翠山庄背后的冷香阁小坐,即使是无梅的季节,品赏现代文士王西野的水墨画“冷香飞上诗句”,琢磨联语:“榛莽一丸泥,赖名士题碑,英雄葬剑;梅花三百树,有远山环抱,高阁凭陵。”会不由慨叹,仅仅二十八个字,把这山、这阁的形胜、地势和历史都写出来了,抵得上一篇大文章。虎丘不像苏州的一些园林,春秋佳日,红男绿女,人看人,人挤人,它有着不少让你舒缓的地方。即使是一些旅游热点,在人少或者无人的时候去观赏,就可以领略到他清幽的一面。如前引的沈周诗《月下登千人座独步》,下半部分,就写了独游之乐:“所广无百步,旋绕千步起。一步照一影,千影千人比。一我亦该千。其意亦妄矣。譬佛现千界,出自一毫耳。”把李白的“对影成三人”化为“千影千人比,一我亦该千”,沈周从月下千人石独步中领悟到禅意,仿佛羽化而登仙。
    虎丘的神奇之处,于物,有的本自天然经过人的点化或加工,再经过一代代人的添加、比附,予以各式各样的解释,提供了驰骋想象的空间,化为待解之谜。比如说剑池吧,它位于千人石西北,与中部景区用一个圆洞门隔着。穿过圆洞门,你会见到别一般境界,东西两个峭壁拔地而起,好像是被巨斧劈开似的,峭壁边沿野藤枝叶子自上而下,拂拂扬扬,遮天蔽日,即使是炎夏走进去,也觉得有点寒意。两峰夹着一个石池,池形狭长,状如宝剑。“下池广六十步,水深丈五尺。”(《越绝书》)“步”是旧时的长度单位,折合下来,有三十丈。《越绝书》是东汉人所作,东汉的尺比现在的小,算下来也得近二十丈。池水清洌,因为山壁投影的缘故,稍远的地方就见不到底了。看来剑池是因为是石池的形状而得名。然而据《吴地记》的记载:“阖闾葬其下,以扁诸、鱼肠等剑殉焉,故以剑名池。”《越绝书》上的记载也差不多。影影绰绰,阖闾墓就在剑池之下。剑池是因为下面藏剑而得名,剑池自然是因为葬阖闾而开凿出来的了。
    剑池是自然生成,还是人工开凿,下面有没有一代名王的墓和殉葬的剑及各种宝物,历来是虎丘的一大谜题。二千多年来想破解此题之人络绎不绝,秦始皇、孙权、王鏊、唐寅,直到今天,还有许多想破解此谜的粉丝。
    小一点的,如憨憨泉,传说泉脉打在海眼上,可以通海。再如石桃——一块形肖桃子的石头被说成是孙悟空偷得误落在虎丘的。看来这个故事传说起源的时间不会太长,至多是在明代吴承恩的《西游记》流行开来以后。还有白莲池中石矶之上的“点头石”,千人石上的“生公讲座”,“生公讲法,顽石点头”已经变为成语,进入整个汉民族的话语世界。
    也有的神奇之物纯然由人力建成的,如云岩寺塔(习称虎丘塔)。是五代末宋代初的遗构,此塔建造的构想很奇妙。虎丘山的高度,如前面所述,不过33米,而虎丘塔现在的高度约47.7米,再加上十来米的塔刹,合起来约有60米光景。塔高出于山将近一倍,真是横空出世。塔的装点可谓精妙华美,尽管塔檐被毁了,色彩剥落了,光秃秃的,但是风仪犹存。然而设计者没有想到塔基的选择。虎丘塔是建造在南高北低的斜坡基岩填土的地基之上,由于自身重量造成的地基不均匀压缩、沉降、移位等因素,目前塔顶已向北偏东倾斜2.34米,被视为世界第二斜塔。近年来经过对塔身和塔基的检修和加固,大概它如今已经成为金刚不坏之身。虎丘塔之高、之斜、加固修缮之成功,都值得人击赏玩味。塔这种建筑形式缘起于古代印度,称作搴堵坡,是埋葬佛教高僧舍利的建筑。随着佛教的传播,率堵坡这种建筑形式也在中国广泛扩散,发展成为“塔”这种极具我国民族特色的传统建筑形式。在中华文化中,“塔”的意义不仅仅局限于建筑学层面。塔承载了东方的历史、宗教、美学、哲学等诸多文化元素,是探索和了解东方文明的重要媒介。虎丘塔在维修、加固工程中发现了不少文物,为求证云岩寺塔建造的历史提供了佐证,为建塔那个时期苏州经济文化的发展状况也提供了实物,但是舍利还是没有发现。僧人缘何建塔,建造得为何如此雄伟,仍然是待解的谜。
    虎丘是绝雅的,又是绝俗的。几乎没有一个文人雅士不为它所倾倒。李白在虎丘夜宴以后,写了一篇文章: ……吴趋敷奏,云去日没。梵天月白,万里如练。松阴依依,状若留客。与斯时也,抚云山为我辈,视竹帛如草芥,颓然乐极,众虑皆遣。于是奋髯屡舞,而叹今夕何夕文章把自己醉后的狂态和幻觉写得淋漓尽致,云山化为自己和游伴,修竹丛林变成草芥,手舞足蹈一番,慨叹这是怎样的好时光。把这篇文章和他的另一篇传世名文-《春夜宴桃李园序》相比一点也不逊色。
    宋代的苏轼说过:“苏州有两丘,不到虎丘,即到闾邱(阊邱孝终,苏轼的挚友)”,又说:“到苏州不到虎丘,乃憾事也。”虎丘见重如此。每一个生活在苏州本土的或是在苏州勾留过的文人雅士几乎没有一个不曾在虎丘留下过华章,这里可开下一份长长的名单。在这些诗文中最令人惊心动魄的无过于陈恭伊的《虎丘题壁》:
    虎迹苍茫霸业沉,古时山色尚阴阴。半楼月影千家笛,万里天涯一夜砧。南国干戈征士泪,西风刀剪美人心。市中亦有吹箫客,乞食吴门秋又深。陈恭伊是明代的遗民,虎丘的种种文化底蕴,唤起了他的故国之思,虎丘显示了他悲壮的一面。
    “三市”、“三节”透露出虎丘绝俗的一面。“三市”是春天的牡丹市、夏天的乘凉市和秋天的木樨市,“三节”是指清明节、七月半和十月朝(初一)。每逢节会“画舫珠帘,人云如雨”,是苏州的狂欢节。《红楼梦》中浪荡公子、天下第一等俗人薛蟠从虎丘集市上,带回去“自行人、水银灌的打金斗小小子、沙子灯、一出出的泥人儿戏用青纱罩的匣子装着”,还有“泥捏的薛蟠的小像”。
    虎丘山是兼容并蓄的,很大度。相当长的时期是佛寺,形成了少有的寺包山的格局,“出城先见塔,入寺始登山”,“老僧只怕山移去,日暮先教锁寺门”,但是寺内并非是佛家的一统天下,居然有纪念道教祖师吕洞宾与陈抟相会的二仙亭,纪念兵家之圣孙武子的孙武子亭和孙武练兵场,还有纪念韦应物、自居易、刘禹锡、王禹俘和苏轼的五贤祠,释道儒并存而不废,是中国的世俗观念,信孔子、信菩萨,也信太上老君,中国人世俗的信仰就是如此,虎丘为诸家的代表找了聚会之所,还添了一个孙武子,很有创意。
    高古和神奇,绝雅和绝俗,在虎丘得到有机的统一,可以让不同时代的人从不同的角度去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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